Blankness.
【因與聿/案簿錄ONLY3】室友組《大學時期》預定單
《一日男友》
曦光透射過大片玻璃窗流滲進來,垂掛在窗前的布簾遮擋掉大部分光源,沒有開燈的寢室內依然瀰漫著一股昏黃的暗淡色調。
薄弱的亮度映照著房間四周,讓青年不至於看不見眼前的環境,他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面,桌上的擺設跟平常沒有兩樣,除了一瓶礦泉水和插著幾枝筆的筆筒外就沒有什麼東西了,雜物都被收得乾乾淨淨。
那是青年睡覺前的習慣,他覺得空盪盪的桌面看起來清爽許多。
緩緩抬起視線望向上方,立在架上的是一整排的教科書與參考書,現在中間位置卻多了一張便條紙,內容只有簡短的一句話以及署名,全是不屬於自己的字跡和塗鴉。
青年一臉平靜地看完紙條上頭的留言,那雙墨黑瞳眸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或許是處於尚未完全清醒的恍神狀態中,也或許是不想面對現實的逃避心理作祟。
他伸長手臂輕輕撕下那張便條紙,將寫有文字的那面朝下擱放到桌上,只是『記得今天的約會喔!』這八個中文字加上一個標點符號彷彿還在眼底肆虐,給他一種毫無真實感的感覺。
一道水流聲雜混著窸窣聲響適時傳進了耳裡,儘管知道門板擋著根本看不到什麼,青年還是下意識轉動目光,往浴室間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的同寢室友正待在裡面進行每日的例行公事──梳洗兼換穿衣褲,而他很清楚對方今天並沒有修課,同樣也記得對方這個星期沒有安排任何打工,按照常理來講不應該這麼早起的。
……最後那段記憶果然不是惡夢嗎?
黎子泓神情漠然地想著,抿了抿薄唇,沒由來湧起一股想要嘆氣的衝動,雖然他後來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在一片靜寂之中默默收回了視線。
拿起披掛在椅背上的運動外套穿到身上,布料在指腹間捎留下柔軟的觸感,他拉了拉裡面那件泛起些許皺痕的T恤下擺,然後抬手整理起亂掉的外套領口,修長手指沿著後頸的位置慢慢往兩端移動將領子弄得平整。
剛打理好自身裝扮過沒多久,從浴室間一路延續到身後的腳步聲停了下來,接著一記重量突然傾壓到頭上,感覺陰影籠罩住部分的光影,視野也在同個瞬間變得更暗了些。
黎子泓怔了怔,而後才發現原來是對方將一頂球帽扣到他頭上的緣故,他還來不及進一步做出反應,就聽見室友的聲音在耳邊飄晃。
晨間剛清醒不久的關係,對方的聲線尚仍留存一絲嘶啞。
「為期一天的男朋友,請多指教囉。」
那傢伙的身子跟他貼得很近,幾乎是整個人攀掛在自己背後,開口時刻意湊到了他耳旁,說話間噴灑而出的溫熱氣息就那麼拂過耳際,曖昧的低語染上了幾分戲謔笑意。
「……阿司,別鬧了。」眉頭緊緊皺起,黎子泓用手肘拐開了貼在身後的嚴司,壓低嗓音沒好氣地喝止一聲。
伴隨著嚴司一早語調歡騰的那句開場白,黎子泓的腦海在同時間閃過一些零星畫面。
他昨天其實早早就上床睡了,但是中途睡眠被不太人道的外力干擾給強迫終結,感覺到一股沉重壓力而有點難受,他微微睜開眼,一片黑暗當中對上了嚴司的視線。
那個晚歸的室友正壓在他身上,發現他醒來了於是衝著他咧咧嘴角,身子往後仰便退了開來,壓在身上的重量在瞬間消失無蹤,黎子泓忍不住瞇了瞇眼睛,只覺得那抹明晃晃的笑容實在刺眼到不行。
他不明所以地看著大半夜爬到床上擾人清夢的室友,後者完全不在意他散發出來的低氣壓,逕自講起了漫長的自白。
黎子泓知道室友晚上是跟一群人出去聯誼的,嚴司在出門前有向他報備,但他當時並沒有過問細節部分,而對方如今正在告訴他整趟聯誼的過程,從頭到尾、鉅細靡遺地完整敘述過一遍。
他耐著性子聽了他講上十幾分鐘,總算聽到對方那個非得叫醒自己的理由。
根據室友單方面的說法,差不多是聯誼快要結束前的時候,一行人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他不幸輸了後選擇大冒險,內容原本是找個對象明天出門約會一整天,幾個人瞎起鬨鬧一鬧,最後那個對象卻變成了同寢的室友,如果大冒險沒完成就得接受懲罰,懲罰有多慘多恐怖多損顏面等等……根本一心只想倒回去繼續睡覺的他心不在焉聽著室友說話。
『……明天陪你出去一天就好?』雖然搞不懂一群大學生玩真心話大冒險把腦筋動到不在場的人身上到底是什麼心態,更搞不懂那個老是惹上麻煩甚至拖他下水的室友在想些什麼,睏得不行的黎子泓勉強捕捉到嚴司話裡的重點,脫口說出被吵醒後的第一句話。
『對啊,簡單來說就是這樣沒錯!』嚴司點點頭,肯定了對方的詢問,一臉坦蕩無比地分析起陪自己出門的諸多好處,『出門踏踏青,擁抱大自然、讓大自然擁抱,體驗人生的美好也沒什麼損失吧?我保證不會亂來的,老是窩在寢室裡打電動行情可是會降低的喔,室友。』
『嗯。』黎子泓模模糊糊間應上一聲,依稀記得最後映入眼底的是室友臉上那抹計謀得逞般的玩味笑容,然後便抵擋不住濃烈睡意,闔上感到沉重無比的眼皮睡了過去。
回想起半夜被嚴司從睡夢中挖起來的事發經過,黎子泓不禁覺得一陣頭疼,越來越不懂那個時候的自己幹嘛答應對方,這簡直是一場莫名其妙的鬧劇。
「不要這麼暴力啊,男朋友?」悶哼一聲退開來的嚴司聳聳肩,抬起手揉了揉被手肘擊中的胸口,看向黎子泓擠眉弄眼一番,故意似的強調著那個稱呼,彷彿他們之間真的煞有其事。
沉默地轉過身,侵入視野的是一張堆砌著滿滿笑意的臉龐,黎子泓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不知道為什麼特別興奮的室友,對於那個聽來陌生的稱謂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來吧,讓兄弟帶你走出電玩世界見識見識大學生的生活。」沒有繼續言語上的調戲,晃過去自己的位置拿了包包甩到肩際,嚴司重新折回來室友身旁,不由分說地伸手攬上對方肩膀,眨了眨眼睛露出痞痞的笑容,「對了,等等你載我喔?」
「嗯。」根本不想搭理嚴司堅持的奇怪論調,絲毫不認為自己的生活方式有哪裡偏離大學生的範疇,黎子泓只是隨口吭了一聲,反正他機車上有兩頂安全帽,順道載對方不是問題。
手臂的重量作用在肩膀之上,彼此身體貼靠得很近漸漸悶熱起來,嚴司的體溫彷彿透過薄薄的襯衫布料導引過來,有點不適應這種距離的親暱,他皺擰著眉頭問了出聲,「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我們走吧!」臉上的笑意加深幾許,嚴司直接攬著對方走往房門的方向,以動作回應了來自室友的問題。
「等……不要拉,我自己會走。」被對方箝制住行動突然拉扯著走路的關係,黎子泓踉蹌了一下腳步,察覺到嚴司沒有收手的打算,他只來得及匆匆取過自己的錢包和機車鑰匙出門。
關門上鎖前下意識往房間裡面瞥了一眼,看來特地空出一整天行程為了將遊戲玩到破關的計畫確定泡湯了,深感遺憾的黎子泓不由低低吁了口氣。
「你要怎麼證明你有完成大冒險的內容?」一離開寢室就擺脫掉嚴司的禁錮,與對方並肩走出宿舍大門,黎子泓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這個嘛……」嚴司作勢思考了一下,打開揹在身上的包包從裡面摸出一臺照相機舉到半空晃了晃,「當然是拍照存證囉?」
「你隨身攜帶相機?」
無視黎子泓扔過來的詢問,嚴司側過頭看向走在身旁的室友,也不顧當事人意願就湊上前,用著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就在這裡先拍一張吧……大清早在校園裡散步,還真是健全到不行的約會行程啊。」
現在的小學生恐怕都沒這麼純情了。
「……」
「放心交給我,我的拍照技術算不錯的喔。」
雖然嚴司使用起照相機的動作一派熟練的樣子,可能受限於自拍的鏡頭角度不太好抓,他還是花了一點時間在調整位置。
兩個人的身高高度相當,似乎是為了故意要營造出約會時拍親密照的曖昧,嚴司的臉頰和他的幾乎貼靠在一塊,黎子泓皺了一下眉頭,對於不斷挨近自己的溫度感到些許困擾,他配合地抬眸望了鏡頭一眼,板著臉沒什麼表情。
「好了。」細微的喀嚓聲響在空氣裡迴盪,轉瞬間便消散在徐徐涼風之中,然後他聽見身邊已經收回手的室友如此說道。
「是興趣嗎?」伸手壓低對方強行戴到他頭上的那頂球帽,初次聽聞嚴司提到自己的照相技術,黎子泓倒是有些意外地喃喃低語一聲。
身旁室友低頭把玩著拿在手上的那臺照相機一臉愉悅,似乎很滿意剛剛拍攝到的畫面,基於被挑起來的好奇心,他探頭看了一眼螢幕,向來淡然的神情一時間變得有些古怪。
兩個大男人的親密合照真的是沒什麼好看的,更何況當其中一個人還是自己的時候。
不過對方確實是照得不錯,開口說話時不自覺停頓了一下,黎子泓勉強挑了個不會太奇怪的形容詞,「拍得蠻……自然的,你平常都拍些什麼?」
「老鼠啊、青蛙啊,解剖實驗出現過的活體死體我大部分都照過了,人類屍體我也曾經照過幾張,我自己是覺得照得不錯啦,該照的地方都照到了,不該照的地方我也會補照幾張。」很少有機會跟別人聊到這個,嚴司扭過頭望著對方,興致勃勃地向他的好室友分享自己從小到大的拍照事蹟。
「原來如此。」
「嗯嗯,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拍活人耶,室友,你真幸運。」
「……。」
黎子泓開始覺得有些事情還是不要過問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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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Part 1結束。